暮春的京城，槐花如雪，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官道尽头，一支披着猩红披风的队伍蜿蜒而来，鎏金马车的车辕上系着西域进贡的彩绸，在风中猎猎作响。
“镇国公回来了！”一声高呼打破了清晨的寂静。人群如潮水般从街巷涌出，青瓦白墙间瞬间挤满了翘首以盼的百姓。有妇人踮着脚尖，将手中的槐花糕递给骑在父亲肩头的孩童；有老丈颤巍巍举起米酒，浑浊的眼中泛起泪光；更有孩童们蹦跳着追逐马队，手中挥舞的彩纸蝴蝶在阳光下翩跹。
君无痕撩起车帘，鎏金护甲在阳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他望着两侧百姓真挚的笑颜，想起数月前西域大漠里的风沙，想起那些用鲜血换来的盟约，喉间不禁泛起苦涩。车辕上的彩绸随风缠绕在他的玄色锦袍上，恍若将万里山河的情谊都系在了他身上。
皇宫深处，未央殿的朱漆大门缓缓敞开。三十六盏宫灯将龙椅上的明黄身影映照得愈发威严。君无痕踏过白玉阶，玄色锦靴上的银饰与汉白玉相撞，发出清脆声响。满朝文武的目光如炬，有嫉妒，有钦佩，更多的是对这位少年英雄的敬畏。
“臣君无痕，参见陛下。”他单膝跪地，额间冷汗混着旅途的尘土，在光洁的地砖上晕开小小的痕迹。
皇帝抬手示意他起身，目光扫过他身上尚未洗净的征尘：“此次出使西域，你以一人之力化解十国纷争，不仅保住了边境安宁，更带回了百年通商之约。此等功绩，朕必当重赏。”
话音未落，殿外忽然传来悠扬的编钟之声。宫女们捧着金灿灿的诏书鱼贯而入，明黄锦缎上的朱砂字迹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远大将军君无痕，出使西域，不辱使命，特晋封为镇国公，赐丹书铁券，世袭罔替。另赐黄金万两，良田千顷，以彰其功……”
满朝文武纷纷行礼恭贺，唯有君无痕跪在原地，想起西域荒漠里那些死去的将士，想起谈判桌上寒光闪烁的弯刀。所谓荣耀，皆是鲜血铺就。
“谢陛下隆恩。”他接过诏书，指尖触到冰凉的玉轴，忽然想起三年前，也是在这未央殿，他以罪臣之子的身份立下军令状，那时的他，连头都不敢抬。
庆功宴上，美酒佳肴摆满长桌。御厨精心烹制的西域风味菜肴香气四溢，却勾不起君无痕半点食欲。他望着杯中晃动的酒影，思绪飘向千里之外的柳若璃。不知她是否又在深夜独坐，望着月亮落泪？
“镇国公，这杯酒，本王敬你！”宁王举着酒杯走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嫉妒，“听说西域公主对你青睐有加，可有此事？”
君无痕不动声色地放下酒杯：“王爷说笑了，臣一心为国，从未有过儿女私情。”
话音未落，殿外突然传来清越的琵琶声。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十二名舞姬身着西域胡服，踏着鼓点翩翩起舞。火红的裙摆翻飞间，恍惚让人看见大漠的夕阳。
皇帝笑着说：“这是西域进贡的舞姬，听闻她们的胡旋舞冠绝西域，今日特意为镇国公表演。”
君无痕望着那些舞姬，却想起柳若璃。那年上元节，她也是这样穿着一袭红衣，在月下为他舞剑。那时的她，眼神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深夜，庆功宴终于散去。君无痕骑着马，踏着满地槐花往将军府而去。府门前的灯笼将“镇国公府”的匾额照得通红，那是今日新换的匾额，漆水未干，隐隐散发着桐油的香气。
推开朱漆大门，满园蔷薇开得正好。月光如水，洒在青石板路上，勾勒出一道蜿蜒的银线。他顺着长廊往前走，听见厢房里传来细微的抽泣声。
“若璃？”他轻声唤道，推门而入。
烛光摇曳中，柳若璃转过身来。数月不见，她清瘦了许多，眼窝深陷，原本红润的脸颊也变得苍白。可当她看见君无痕的那一刻，眼中立刻泛起光芒，手中的帕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无痕！”她扑进他怀里，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我每天都在担心，生怕你……”
君无痕紧紧抱着她，嗅着她发间熟悉的茉莉香，喉咙发紧：“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他抚摸着她的长发，突然发现上面不知何时添了几根银丝。
柳若璃抬起头，月光为她的脸庞镀上一层柔光：“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她轻轻擦拭着他脸上的尘土，指尖触到他眉角的伤痕，泪水再次夺眶而出，“疼不疼？”
君无痕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轻轻一吻：“比起不能见到你，这点伤算什么。”他想起在西域的那些日子，每当遇到危险，支撑他的不是对功名的渴望，而是想到家中还有一盏为他而亮的灯。
第二日清晨，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房间。君无痕醒来时，发现柳若璃正倚在他怀里，手中拿着一本泛黄的书卷。
“在看什么？”他轻声问道。
柳若璃笑着将书递给他：“你看，这是我们小时候一起写的诗。那时你说要做个浪迹天涯的侠客，我还笑你不切实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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