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星黎的脚尖刚踏上古庙前的青石板,腐木混着沉水香的气息便裹着潮气涌进鼻腔。
月光从坍塌的飞檐漏下,在她脚边投下斑驳的树影,朱红漆柱上的金漆早已剥落,露出底下泛黑的木茬,正中央那尊褪色的神像半张脸陷在阴影里,眼尾的金粉却还亮着,像极了某种诡谲的注视。
"此处曾是神族封印之地。"黎玄澈的残魂突然凝实几分,虚影在她身侧浮起,指尖泛起若有若无的银光,"但现在......"他的声音顿了顿,银芒触到庙门时骤然收缩成细针,"被邪气侵蚀得厉害。"
慕星黎的指尖轻轻抚过腰间玄铁剑的剑穗,剑鞘里的剑身传来细微的震颤——这是它在示警。
她垂眸看了眼掌心发烫的镜碎片,血契的灼热感顺着血脉往上窜,在识海深处撞出一声闷响。"是这里了。"她低喃着抬脚跨过门槛,青石板上的积灰被带起,在月光里浮成一片雾。
那缕若有若无的檀香突然变得浓重起来。
慕星黎的脚步猛地顿住。
这味道她再熟悉不过——前世在慕府时,每个月十五,养父慕华安都会在书房焚这种沉水香,说是能静气。
可此刻的香里混着股腥甜,像被血水泡过的旧帕子。
她刚要运起灵力探查,身侧的黎玄澈突然喝道:"小心!"
话音未落,一股黏腻的吸力从脚底窜起。
慕星黎只觉后颈一麻,玄铁剑"嗡"地出鞘半寸又被压了回去,识海深处传来被钝器猛击的刺痛。
她咬着牙去抓黎玄澈的手,却只触到一片虚无——残魂被那股力量隔绝在外,正用口型朝她喊着什么,可声音像被浸在水里,模糊不清。
再睁眼时,她站在了慕府的书房里。
檀木书案上摆着半盏冷掉的茶,青瓷杯沿还凝着水珠,对面的梨木雕花椅上,慕华安正低头翻着一本线装书。
他的鬓角沾着星点白霜,是她前世十六岁那年的模样——那时她刚测出灵根废柴,他虽面上不显,却总在深夜独自翻她的生辰八字。
"星黎。"慕华安突然抬头,目光穿过她的肩膀,落在她身后的虚空里,"你真的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慕星黎心口。
她后退半步,后腰抵上冰凉的书橱,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这是心魔幻境,她告诉自己,前世被他亲手送进祭台时,他也是这样温和的神情,说什么"为了慕家,为了你好"。
可此刻的幻境太真实了,连案头那株她亲手养的素心兰都开着,花瓣上的晨露还在颤。
"你到底是谁?"她压着喉间的腥甜,玄铁剑不知何时已握在手里,"敢模仿我父亲?"
慕华安放下书,起身走向她。
他的影子在青砖地上拉得老长,却没有脚——直到这时,慕星黎才发现他的绣鞋尖悬在离地面三寸的地方。"我是曾经真实的他。"幻象的声音里带着哽咽,"在被那道血符侵蚀前的他。"
话音未落,书房的景象开始扭曲。
素心兰的花瓣簌簌掉落,在半空凝成血色雾气,书案"咔"地裂开道缝,露出底下暗格。
慕星黎瞳孔骤缩——那是前世她翻遍整个慕府都没找到的暗格。
暗格里躺着半块青铜镜,镜面映出的却不是她,而是慕华安跪在青石板上,额头抵着地面,后颈处一道血符正在渗血。
"三日后,慕家嫡女生辰。"黑袍人的声音从镜中传来,带着金属刮擦般的刺耳,"用她的血开阵眼,你求的东西,我给你。"
慕华安的脊背在发抖,他抬头时,眼眶红得像要滴血:"她才七岁......"
"你以为你能拒绝?"黑袍人抬手,慕华安后颈的血符突然暴涨,他痛呼一声栽倒在地,指节抠进石板缝里,"从你接过我给的《养魂诀》那天起,你就是我的狗。"
画面急转。
慕星黎看见自己七岁生辰那日,慕华安亲手给她戴上嵌着红珊瑚的长命锁,他的手指在抖,却笑着说:"星黎戴这个最好看。"而锁芯里,正躺着半张染血的符纸。
"原来......"慕星黎的声音在发颤,她望着幻象中那个颤抖着给她系锁的男人,突然想起前世祭台上,他说"星黎别怕,爹送你去个好地方"时,后颈的血符也在发亮,"从我出生起,他就已经被控制了。"
"他爱你。"幻象慕华安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镜中画面开始崩塌,"他用《养魂诀》养你的命,用二十年时间把你藏在慕家最深的影子里,直到那个黑袍人说......"
"够了!"慕星黎咬破指尖,鲜血溅在玄铁剑上,剑身腾起赤色火焰。
她挥剑斩向那团血色雾气,剑刃触及幻象的瞬间,整座书房开始剧烈摇晃,"我不需要同情!"
"你以为挣脱了?"那个刺耳的声音再次响起,从四面八方的虚空里涌出来,"你只是走进了更深的牢笼。"
慕星黎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回到了古庙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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