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就看到小闺女回到了她说过的那个孤儿院中，开始了她一天又一天一成不变的生活。而他，也看着小闺女一天一个样子的变化着，他无数次的想伸手去抱抱她，哪怕是轻轻碰一下也行，却都做不到。
他只能在边上看着她慢慢长大，看着她哭看着她笑，看着她冒出第一颗小米牙，看着她啃手手的小模样，哪怕手上涂满了口水，墨无曜也觉得可爱极了。
他竟从不知道小孩子竟然能让人心里如此柔软到眼眶发酸。
一直到不知从哪天起，小七的身边出现了一个声音有些苍老醇厚的老头，总是带了些以往在他看来有些虚假而又可笑的悲天悯人的味道，那也是他最是不屑的。
但此时他却有些庆幸，庆幸这些所谓的正义善良之士，遵循着人世间的条条框框、道德准则，更是庆幸小闺女能够遇到这么一个能真心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着她的，嗯，人间好老头。
甚至，帮小闺女阻挡了很多次从深渊之中伸出的恶魔之手！还有那些说什么想要“领养”的人。虽然他不太明白具体是什么，但根据这个表面的意思，他还是能猜的出来的。
他又是心疼又是感激。
然后接下来的日子，他就那样跟一个完全无关的人一样，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看到了小闺女第一次会翻身，第一次会爬，第一次腿都站不直的被扶着慢慢站起身，第一次自己学会走路。也能看到她一次又一次的跌倒，而自己每次都情不自禁虚扶在一旁的手就那样毫无意外的一次又一次的穿透了她的身体，直接挥了过去，无法给她一丝一毫的支撑与保护。
这让他的感官不能再用难过糟糕这些浅薄的词来形容了。
哀莫大于心死，而人死亦次之；悲莫过于无声，而他不逞多让。
然后他还听到那个老头一直不停的教小闺女说话，虽然小闺女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来，甚至口水都能一起顺着留下来。但墨无曜却觉得，没有什么比她小闺女的声音更好听的了，什么动作被他小闺女做出来都不会惹人厌。
那个老头教了小闺女好多话，但每次最让他心情又激动又忐忑的就是他教的最多的那句“爹爹”。明知道小闺女现在每日都会叫自己，但此时的他，更有一种初为人父时那种渴望小闺女人生中第一次说话时口中吐出的是喊自己的那种紧张期盼感。
“爹爹。”又一次的，那个老头的声音响起，是他又在教小七说话。
“爹dai~”小七吸溜着口水，含糊不清的吐出了一句，虽然还有些说不清楚，但却足够让人分辨的出是什么。
墨无曜真的是又惊又喜又怒。惊喜的是，小闺女人生第一次开口竟然真的喊得是他这个“爹爹”，怒的是自己虽然在小闺女身边，但她能看到的却只有那个老头！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将要喷涌而出的如海上狂风暴雨漩涡式的浓烈情绪，但却压不灭眼中灼热的光彩和因为太过激动而微微发抖是手。
他是满足的。
能看到这一切，已经是上天待他不薄了。
想完这一句话，墨无曜愣了愣，上天待他不薄？上天待他？上天……吗？
他什么时候竟然也会将那些无知人类那些无知话语挂在嘴边了？
他立马回神，那不重要。
他忽视这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一心沉浸在看着小闺女的慢慢成长中。
接下来的一切似乎就更加顺理成章了。
小姑娘会说的话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顺畅，也慢慢的理解了话中的意思，能够慢慢与别人交流，而她那小步子，也迈的越来越稳，能独立行走的距离也越来越远，竟然还能慢慢的小跑起来。
每日脸上挂着的甜甜的笑，就像是蜂蜜带了些甜，又像是太阳带了些暖，也像月光皎洁明亮而不太过耀眼，让你的心就像冬日被冻起的雪块放在春日的微暖阳光下，混合着空气中花香，慢慢融化再融合。
就这样一直到了小姑娘两周岁的生日。
小姑娘得了一块专属于她的生辰糕点，她请求身边的人给她分成了三块。说要分给院长一小块，还有一直照顾自己的老头一份，最后剩下了一份。
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她留给自己的，但紧随她身边的墨无曜却知道，不是的。
小七自己迈着踉踉跄跄的小步子，找到了一个僻静无人的角落，坐在一块石阶上，一脸傻笑的自言自语：“介素给，爹爹哒！”
墨无曜蹲在她的正前方看着她这小小的一团，心里酸酸麻麻又刺刺的痛，让他不知如何形容。他想扯一扯嘴角对着她笑一笑，却实在是笑不出来，只能那样面无表情的看着她。
但小七却是完全不知道的。
突然，她看向前方，眼神明亮，双手小心翼翼的举着那个盘子，往前递了递，笑靥如花：“爹爹，次~”
墨无曜愣了愣，那一瞬间他竟以为她看到了自己！等他欣喜过后，再仔细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时，才发现，她看的是那万里无云阳光明媚的天上。
墨无曜突然眼底就湿润了。
他很想抱抱她，告诉她，爹爹在呢。
他很想摸摸她的小脑袋，告诉她，爹爹不吃，小七吃。因为他知道她很是喜欢。
他很想告诉她，不要坐在石阶上，很凉，小孩子容易生病。
他很想告诫她，这么小的小孩子，不能自己一个人在这么偏僻的角落，很危险。
但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蹲在小七的面前，看着她一直等不来自己想等的人，想见的人，眼神逐渐黯淡下来。
然后，再站在原地，看到她被找来的人抱了回去。
望着逐渐远去的背影，墨无曜眼底的湿润终是汇聚成了一滴晶莹的泪水，悄然滑落。
墨无曜感受到面上有些异样的触感，忍不住抬手一抹。垂眸望向掌中的那抹湿润，愣愣发神，这……是什么？
而现实中，躺在床上的墨无曜，眼角同样滑落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睫毛轻颤，眼皮开始抖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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