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她的脸永远刻在了我的骨血里,一颦一笑、一言一语,我都模仿得惟妙惟肖。我以为,就算是天界最厉害的鉴真神术,也辨不出真假,可你看……”
她的声音渐渐哽咽,“你不过是在恢复冷静时看了我一眼,就拆穿了我。你到底是有多爱她,才能在我连自己都快分不清真假的时候,还能一眼看穿我的伪装?”
“阿榆”背起昏迷的阿努,身影瞬间消失在城门内。
夜色愈发深沉,浓稠如墨,远处的长安城内,灯火依旧辉煌。
阿榆攥着两个大油纸包,指腹摩挲着还带着余温的糖炒板栗。沿街小贩的吆喝声、马蹄踏过青石板的脆响,都成了耳畔模糊的背景音,眼前是在洛阳城那个冬季的场景。
漫天的飞雪,她裹紧单薄的棉衣,从酒楼下工回来,路过板栗摊儿,身上的铜板只够买几颗板栗。
阿沁说糖炒栗子太甜腻,每次都是剥好了给她和小缦吃,可自己却偷偷吃壳内剩余的渣渣……
那时,是她们最穷困潦倒的时候。
此刻,她抱紧了那两大包炒板栗,满心都是待会儿阿沁和小缦见到它的惊喜。
转过巷口,客栈的木质匾额在风中吱呀摇晃。
阿榆加快脚步,到了客栈房间门口,连敲三声门,却只换来空荡荡的回响。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心突然沉得像坠了块石头。
“阿沁?小缦?”她贴着门板唤道,声音里不自觉带上了颤意。
无人应答的寂静如潮水漫上来,阿榆猛地后退半步,用身体撞开了门。
血腥味扑面而来,阿榆僵在原地,手中的板栗洒落一地,滚进暗红的血泊里。
阿沁仰面倒在榻前,半睁着眼睛,嘴角残留着半干涸的血迹,苍白的手指还保持着抓握的姿势,胸口插着把银簪,那是她最宝贝的簪子,阿榆送她的。
小缦倒在衣柜旁,额角渗着血,听到撞门声,她闷哼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阿榆踉跄着扑过去,膝盖重重磕在地上,颤抖的指尖探上阿沁的脖颈,触到冰冷躯体的瞬间,手指颤抖,阿榆整个人如被抽走了灵魂。
昨夜,阿沁还坐在油灯下,一针一线替她修补袖口的破洞。昏黄的光晕里,阿沁鬓角的白发在微风中轻颤,嘴里念叨着“女孩子家总这么毛毛躁躁”,可眼神却比春日的溪水还要温柔。此刻,那双温暖的手却永远失去了温度。
她死死咬住下唇,血腥味在齿间蔓延,张大嘴巴想要嘶吼,喉咙却像被无形的手掐住,发不出半点声响。
滚烫的泪水砸在阿沁的衣襟上,她浑身剧烈颤抖,仿佛寒风中摇摇欲坠的枯叶。
昨夜,阿沁还摸着她的头说“等小姐寻到师公子,咱们就一起回青丘……”
阿沁,你醒来,我们回青丘——
阿沁,现在就回去,你醒来啊——
阿榆张着嘴巴说话,依旧发不出任何声音。
小缦悠悠转醒,恢复了神志,看见阿榆抱着阿沁的模样,凄厉的哭声瞬间冲破客栈的屋顶。
“阿沁——阿沁……”
小缦手脚并用哭着爬过来,这才发觉阿榆的不对劲,染血的手指抓住她的衣袖摇晃,“小姐你出声啊!你快哭出声来!”
见小姐还是失声,小缦双手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摇晃,哭喊道,“小姐,阿沁死了,孩子们也被抓走了,你不能再出事了啊!!”
阿榆猛地一震,仿佛被惊雷劈中。压抑的呜咽从胸腔迸发,撕心裂肺的哭喊震得窗棂嗡嗡作响。
她死死抱着阿沁逐渐僵硬的身体,额头抵着那再不会起伏的胸口,声音破碎得如同风中残叶。
“阿沁......我的阿沁……为什么......”
“为什么你也要离开我……阿沁……”
母亲难产而死,她可以释怀;被父亲抛弃,她可以不计较;被冤枉囚禁千年,她可以原谅,龙九缡和师缡的死,她也可以用时间慢慢淡化悲痛……
可阿沁将她从襁褓养大,倾尽所有,给了她缺失的所有的父爱母爱,是她最重要的亲人。
阿沁死了……
从此,阿榆的世界,再也不会完整……
不知哭了多久,阿榆的嗓子已经嘶哑,她颤抖着接过小缦递来的请柬。
“阿沁听到外面吆喝卖油茶的,闻着也很香,说小姐肯定爱喝,便去追那小贩,但很快就回来了,进门神色很慌张,一直坐立不安,然后就将我和孩子们藏到了柜子里,叮嘱我们屏住气息……”
“阿沁说,千万不要出声,不管听到什么都不能出来……”
“然后就来了一个女人,阿沁痛斥她偷了小姐的颜丹,女人说阿沁死了就没人知道她的真容,然后我就听到……阿沁一声闷哼……”
他们听到外面没了动静,正要出柜子,突然一股力量将小缦打晕……
小缦泣不成声,趴在阿沁身上,“阿沁怕我听到她的喊声会跑出来,她被刺中都没喊出来……阿沁……一定很疼,嘴唇都要破了……阿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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