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裹着冰碴子撞在青瓦上,发出细碎的呜咽。阿榆蜷缩在巷口阴影里,冻僵的手指无意识摩挲着破棉衣的裂口,露出的灰白棉絮在风中瑟瑟发抖。
她走了半日的路,才到了城东的这片富人区。
盯着远处白府朱漆大门上泛着冷光的铜钉,阿榆喉间泛起阵阵苦涩。
她已经半月没去酒楼上工了,因为遖儿和小缦一起把邻居和他的儿子打了。
小缦红着眼眶说,那老东西和小东西骂小榆是野种,还把小榆推倒,抢了阿榆给她买的一直没舍得吃的糖葫芦!她和遖儿听到哭声跑出来看到那一幕,自是忍不了,就动了手。
那老东西说自己要躺床上养伤,让阿榆给他送一日三餐,一直到他病好了,否则他就告上衙门。
阿榆不想惹事,只好捎信给酒楼老板皇甫,暂时辞了工作。之后,她找了个浆洗的活儿,让小缦上门收衣服,她每次做好饭给邻居送去,便拿了衣服去河边洗。
如此寒冬,河水冰冷刺骨,阿榆的手很快冻烂了,洗得越来越慢。
前日,阿沁又咳了血,大夫说若想根治,必须用一味极贵的药材,可她连饭钱都快没了。
虽然白灵儿当初在诛仙阵内加入噬灵阵,欲让她生死不得轮回,可她终究和阿努订了婚,说不定早已成了婚,成为了一家人。为了阿努,她也愿意原谅白灵儿。
现在,为了给阿沁治病,她愿意厚着脸皮去找阿努,去求那白灵儿。
怀里的药方被攥得发皱,她深吸一口气,抬脚正要往白府门前走,两扇厚重的木门突然“吱呀”洞开。
两名侍从斜睨着她沾满泥污的粗布鞋,其中一人双臂抱胸,满脸嫌恶:“哪来的叫花子?这可不是你讨饭的地方!”
话音未落,一盆带着馊味的脏水兜头泼下,刺骨寒意瞬间顺着脖颈灌进衣领。
“什么人都能来我们白府吗?脏死了,快走!省得惊吓到我们夫人!”捧着木盆的侍女捏着鼻子,发髻上的银簪随着动作晃出刺眼的光。
阿榆踉跄着后退半步,湿漉漉的头发黏在苍白的脸颊上,刚要开口解释,门内忽然转出一抹月白色裙裾。
白灵儿扶着门框,鹅黄斗篷下微微隆起的小腹格外醒目。她慢条斯理地用丝帕擦了擦指尖,目光从阿榆冻得青紫的嘴唇,扫过她溃烂化脓的手指,眉间先是闪过一丝嫌恶,:“这位姑娘......”
“谁在外面?”
熟悉的声音突然从门后传来。阿榆浑身僵住,还没来得及转身,就听见阿努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她慌乱地躲进旁边的阴影里,湿透的发丝结了冰渣,垂落眼前,遮住了那双瞬间泛红的眼睛。
“夫人,不是让你在屋里歇着吗?”阿努的声音裹着暖意,紫貂斗篷的毛领上还沾着细碎雪花。
他快步上前,将斗篷轻轻披在白灵儿肩上,指尖擦过她耳畔时停留了片刻,“感染风寒未愈,又跑出来,万一动了胎气可不好!”
白灵儿顺势倚进他怀里,眼角余光却直直盯着暗处的阿榆,声音娇柔得能滴出水来:“夫君太紧张了,这孩子结实着呢,就像夫君一般强壮,哪会那么容易动胎气!”
“我只是闷得慌,想出来透透气......”她顿了顿,伸手轻抚小腹,瞥向阿榆的方向,只见她破旧的布鞋向后撤了撤,消失在墙角。
“看小手凉的,我扶你进去取取暖。”阿努满脸心疼,扶着白灵儿进了门。
白府大门关上,门后,侍女和侍从瞬间消失,白灵儿的孕肚也跟着变得平复。
白灵儿抬手抚上阿努的脸,望着他渐渐消失在眼前,泪眼瞬间婆娑。
她伸手化出一颗珠子,正是阿榆藏在小石庙中的颜丹,她抬头望着越下越大的雪,眼里的杀意渐浓。
别人认不出她,可白灵儿易了她的前世今生之貌,更易了她的心,所以,不管她变成什么样子,她都能感受到她,可因着易了她的心,白灵儿也变心慈手软。
将颜丹收入掌心,想到阿榆如今凄惨的样子,白灵儿深吸一口气,淡淡道,“只要她不再出现,只要阿努哥哥认不出她,我就可以放过她。”
“阿努哥哥,你在哪里?”望着不断飘落的雪,她喃喃道,“若我永远化成她的样子,你是否就愿意永远留在我身边了?”
白府外。
阿榆跌跌撞撞跑进巷弄,破旧的布鞋在雪地上拖出凌乱的痕迹,屋檐垂落的冰棱突然断裂,在脚边炸开细小的冰晶。
阿榆的脚步不停,一直跑,一直跑,恍惚间,她似乎跑回了青丘。那时,阿努也是这般温柔体贴,在她身边嘘寒问暖,那时,他的笑弯的眼睛盛满星辰,星辰之中只装了她一人……
可这一切,都不可能再回来了……
当铺的铜铃叮咚作响,阿榆颤抖着从衣襟内掏出贴身藏着的龙涎珠。
这颗珠子,是师缡在万枯村送她的定情信物,后来被邱夜偷偷收了起来,龙九缡那缕残魂——九王妃为了救她而重伤,邱夜便用龙涎珠为他疗伤,九王妃死前又将珠子交给了她,之后她便一直贴身携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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