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议朝则抱着胳膊,络腮胡下的嘴角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笑。
全伏江脸色一阵青白,嘴唇动了动,最终在梁议朝警告的眼神下颓然低头。
待秦昌吼的气息稍滞,陈仲才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很重的分量:
“秦军帅,稍安勿躁。盟约初立,求的是西南共安,而非内耗。你欲立威,志向可嘉,但刀口向内,非丈夫所为,亦非我盟约本意。”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秦昌脸上:
“你汉川军若不愿入盟,自可保持独立。然,西南大局已定,盟约三军守望相助。秦军帅自忖,凭你一军之力,可能无视我三军之盟?”
这话语温和,内里的威胁却很明显。
独立?那意味着汉川军将成为西南的孤岛,随时可能被三股合力碾碎。
秦昌脸色铁青,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离开?放弃父亲和自己最后这点基业?他不甘心!
留下?仰人鼻息,看人脸色?他更不甘心!
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在极度的憋屈和强烈的证明欲驱使下,猛地窜上他的脑海。
他猛地抬头,眼中射出孤注一掷的光芒:“好!好一个西南自治!你们要抱团取暖,我秦昌不拦着!”
他一字一顿,声音嘶哑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决绝:
“但我秦昌,不做那缩在窝里的鹌鹑!我汉川军的耻辱,得用国贼的血来洗!入盟?可以!但我有一个条件!”
他环视三人,斩钉截铁:
“我会带走汉川军一万精锐!即刻东出!讨伐陈彦!讨伐夏明澄!让天下人看看,我秦昌,能打!我汉川军,不是孬种!”
“汉川军在西南的驻地和名号,你们得给我留着!但老子这次出兵,只代表我秦昌自己!与你们西南自治盟约无关!
粮草军需,老子自己想办法!是死是活,也不要你们来救!老子就算战死沙场,也是为国捐躯的好汉,不是窝囊废!”
厅内一片死寂。
陈仲与梁议朝交换了一个眼神,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意外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
秦昌这个刺头,竟自己选择了一条路离开?
还主动划清了与盟约的界限?
这简直是天赐的解决方案!少了一个不安定因素,还不用背负逼走盟友的恶名。
“秦军帅忠勇可嘉,为国除奸之心,天地可鉴!”陈仲率先开口,“既然军帅心意已决,为全袍泽之义,盟约自当允准!汉川军西南驻地与名号,盟约必妥善维护,静待军帅凯旋!万望军帅…珍重!”
最后两个字,他说得意味深长。
梁议朝也点了点头,沉声道:“秦兄弟豪气!梁某佩服!路是你选的,望你…好自为之!”话里话外,已断绝了任何支援的可能。
全伏江张了张嘴,看着秦昌那年轻气盛、决绝赴死般的眼神,最终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西南自治的消息在平阳城也是如同平地惊雷。
“西南自治?陈仲为督抚?全伏江也降了?”吴砚卿一脸的惊疑不定,“秦昌呢?”
吴征一躬着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回太后,听闻秦……秦少帅已率部东出,打出‘为国讨逆’的旗号离开西南,据传是……是奔井口谷或青石堡去。”
“一万汉川兵……东出?”吴砚卿脸上的惊怒很快褪去,她缓缓坐回凤榻。
西南自治,虽脱离掌控,但至少名义上还奉大夏,且陈仲、梁议朝非夏明澄之流,短期内非敌。
更妙的是,全伏江这个夏明澄的钉子被拔了!
而秦昌这个……竟带着一万兵去啃陈彦这块硬骨头?
一丝冰冷的笑意爬上吴砚卿嘴角,秦昌若能咬下陈彦一块肉,这是好事!
“呵……”她轻哼一声,“少年意气,倒是……勇气可嘉。随他去吧。传旨,秦昌将军忠勇可嘉,其心可勉,朝廷会在关襄城为他补充粮草。”
消息传到软禁秦崇山的别院,这位失势的“西南副督帅”正借酒消愁。
闻听儿子竟带兵北上,他先是一愣,随即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起来破口大骂:“蠢货!蠢钝如猪!逆子!
汉川军这点家底都要被他败光!那是去打仗吗?那是去送死!给陈彦送人头!我秦家……我秦家怎么出了这么个没脑子的东西!傻子!傻子啊!”
他捶胸顿足,老泪纵横,也不知是心疼儿子,还是心疼自己最后一点指望。
二天后,隆济城,帅府。
窗外暴雨如注,噼啪作响。
严星楚捏着梁议朝的密信,上面写着:“……西南凋敝,民力已竭,唯行自治,方可喘息安民。唯愿严帅在北境,亦能审时度势,以生民为念。若能成北境自治,遥相呼应,则大夏中兴,犹有可期……”
沉思良久,他抓起笔,饱蘸浓墨,笔锋在素笺上划过,带着金戈铁马般的决绝与苍凉:
“议朝兄台鉴:西南民瘼深重,安养为上,此心同也!然北境之困,兄当深知。
陈彦虎视于侧,恰克悬剑于上,星楚若效西南之举,顷刻便有倾覆之祸,非不为也,实不能也!唯愿兄与陈督抚,莫忘‘大夏’二字乃你我立身之基、士卒效死之帜!保境安民,亦当存续国祚。星楚顿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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