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武三十二年深秋,渤海郡治所忽汗城的城门,被一场刻意营造的“盛景”装点得格外热闹。枯黄的城墙上临时挂起了崭新的红灯笼,城门两侧站满了手持戈矛的卫兵,甲胄擦得锃亮,却掩不住眉宇间的拘谨。城门下,以高氏、张氏、李氏为首的乡绅们,身着簇新的锦袍,带着家眷和仆从,捧着礼盒,脸上堆着程式化的笑容,正翘首以盼着新任渤海郡王的到来。
尘土飞扬的官道尽头,一支不算奢华却井然有序的队伍缓缓驶来。为首的男子,正是刚满三十五岁的龙天策。他身着紫袍,腰束玉带,骑在一匹神骏的白马上,面容刚毅,眼神沉静,历经风霜的脸上,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沉稳。身后,是他的众妻妾乘坐的马车,以及数百名亲兵,没有过多的仪仗,却自有一股内敛的威严。
虚情假意:乡绅的“盛情”与算计
“来了!郡王大人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城门口的乡绅们立刻像被点燃的炮仗,瞬间炸开了热情。
高氏族长高伯通,一个须发花白、体态微胖的老者,率先挤出人群,三步并作两步迎了上去,脸上堆着近乎谄媚的笑容:“下官高伯通,率渤海乡绅,恭迎渤海郡王殿下!殿下一路辛苦,我等已备下薄宴,为殿下接风洗尘!”
他身后的张、李等乡绅也纷纷跟上,七嘴八舌地附和:
“殿下亲临渤海,真是我郡之幸!”
“早就听闻殿下神威,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殿下鞍马劳顿,快进城歇息吧!”
一时间,恭维的话语像潮水般涌来,伴随着仆役们“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将城门处的气氛烘托得异常热烈。乡绅们手中的礼盒堆成了小山,锦盒上的描金花纹在秋日的阳光下闪着刺眼的光,里面装着海参、鲍鱼、东珠等渤海特产,样样价值不菲。
龙天策勒住马缰,目光平静地扫过这群满面堆笑的乡绅。他从杞县到河东,见多了这种场面——新官上任,地方乡绅总会摆出一副“竭诚欢迎”的姿态,实则各怀心思。尤其是渤海这种远离神都、士族盘根错节的地方,这“热情”背后,多半藏着试探与算计。
他翻身下马,高伯通立刻上前想要搀扶,却被龙天策不动声色地避开。
“高老先生客气了。” 龙天策的语气平淡,听不出喜怒,“本王初来乍到,诸多事务不熟,往后还要仰仗诸位乡绅,一同为渤海百姓谋福。”
“不敢不敢!为殿下分忧,为百姓谋福,是我等的本分!” 高伯通连忙躬身,笑容越发殷勤,眼神却飞快地扫过龙天策身后的马车——他早已听闻,这位新郡王不仅功绩赫赫,还娶了三位金发碧眼的泰西女子,此刻正好奇那传说中的异域美人究竟是何模样。
旁边的张乡绅见状,连忙捧上一个锦盒:“殿下,这是小老儿家传的一颗东珠,虽不名贵,却代表着我渤海百姓的一点心意,还请殿下笑纳。”
李乡绅也不甘示弱,献上一个更大的礼盒:“殿下,这是渤海特产的百年海参,补身得很,殿下一路劳顿,正好用得上。”
乡绅们纷纷效仿,争先恐后地献上礼品,仿佛谁的礼物更贵重,谁就更能得到新郡王的青睐。
龙天策看着这些堆积如山的礼品,又看了看城门口那些探头探脑、衣衫褴褛的百姓——他们显然是被这场“盛情”挡在了外面,眼神里满是好奇与敬畏,与乡绅们的“热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心中了然,这哪里是“百姓的心意”,分明是乡绅们的“投名状”。他们想通过这场虚张声势的迎接,探探自己的底细,看看这位新郡王是贪财好利之辈,还是难以拉拢的硬茬。
“诸位的心意,本心领了。” 龙天策抬手示意亲兵接过礼品,却并未当场打开,只是淡淡道,“但这些礼品,太过贵重。渤海刚经战乱(此前与靺鞨小有摩擦),百姓生活不易,这些东西,不如折价变卖,充作赈灾款项,如何?”
高伯通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没想到这位新郡王一上来就如此“不近人情”,但他反应极快,立刻附和:“殿下仁心!我等佩服!就依殿下之意!” 心里却暗自嘀咕:果然是个难打交道的角色,比前几任郡王安分不了。
冷眼观色:虚礼下的暗流
龙天策没有理会高伯通的言不由衷,目光转向城门内的街道。从城门往里望去,街道倒是打扫得干净,两旁的店铺也都开着门,只是店里的伙计大多眼神游离,不像寻常市集那般有活力;偶尔走过的百姓,看到这阵仗,都低着头匆匆避开,脸上带着一种被刻意压抑的拘谨。
这“繁华”,像一层薄薄的糖衣,一戳就破。
“高老先生,” 龙天策忽然开口,“本王听闻,渤海近年来渔税、盐税颇重,百姓出海捕鱼、晒盐,常常入不敷出,可有此事?”
高伯通的脸色微变,没想到龙天策刚到就问起这事,连忙解释:“殿下有所不知,渤海地处边陲,需供养边军,税赋是重了些,但也是为了防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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