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京城,银杏叶染成金箔般的颜色,在宫墙下铺就璀璨的地毯。然而乾清宫内的气氛却凝重如铅,皇帝将边关急报重重拍在御案上,案头的青铜香炉震得青烟乱颤。
“南诏国竟乱成这般模样!”皇帝袍袖扫过堆积如山的奏折,“大理寺卿前日送来密报,南诏二皇子弑兄篡位,三皇子联合西南土司举兵勤王,两派厮杀半月,边境流民已越过红河天险!”
阶下文武百官噤若寒蝉,唯有君无痕注意到御案边缘压着半幅残破的蜀锦——那是南诏国每年进贡的贡品,如今边角被血渍晕染成诡异的暗红。他想起三年前出使南诏时,老国王在孔雀宴上亲手为他斟酒的场景,彼时歌舞升平,谁能料到如今竟落得兄弟阋墙的下场。
“南诏国如今内乱,若不加以干涉,恐战火蔓延至我国边境,危及百姓。但直接出兵干涉他国内政,又恐引起其他国家的不满。诸位爱卿,有何良策?”皇帝的目光扫过群臣,最后落在君无痕身上。
礼部尚书颤巍巍出列:“陛下,南诏乃化外之地,臣以为应紧闭边关,任其自生自灭……”
“荒唐!”君无痕上前半步,腰间玉佩撞出清响,“南诏自高祖皇帝时便纳贡称臣,如今其民流离失所,我朝若坐视不理,岂不让四方蛮夷寒心?臣以为可先派使者前往南诏国,了解情况,劝双方停止争斗,以和平方式解决争端。若劝说无果,再考虑其他办法。毕竟南诏国是我国附属国,我们有责任维护其稳定。”
他话音未落,御史中丞便厉声反驳:“君大人莫不是忘了周显之事?此去南诏吉凶难料,若再遭奸人算计……”
“够了!”皇帝抬手打断争论,龙纹靴踏过青砖,在君无痕面前站定,“朕意已决。君无痕,朕命你为持节大使,携黄金千两、绸缎百匹前往南诏。若能平息内乱,朕许你便宜行事之权;若二皇子冥顽不灵……”皇帝突然压低声音,“红河渡口的三万铁骑,可做你后盾。”
暮色初临时,相府的雕花木门被叩响。苏婉清握着银针的手猛然收紧,绣帕上未完工的并蒂莲被扎出细密的血点。她望着廊下那个熟悉的身影,看他解下被秋雨浸湿的披风,露出腰间悬挂的玄铁节杖——那是天子特使的象征。
“婉清,我明日便要启程去南诏。”君无痕将冰凉的手贴在她脸上,试图驱散她眼底的惊惶,“此次虽有凶险,但陛下已允诺……”
“我陪你去。”苏婉清突然抓住他的袖口,“当年你在御史台受审,我只能守在相府以泪洗面。这次,我要与你同去。”
君无痕正要开口拒绝,却见她从妆奁深处取出一柄鎏金匕首。烛光下,匕首上镌刻的“平安”二字泛着幽光——那是他们成亲时,他亲手为她打造的防身之物。
“南诏多瘴气毒虫,我自幼研习医书,能为你调配避瘴丹。”苏婉清将匕首塞进他掌心,“况且,我还会做你最喜欢的玫瑰酥,路上不会让你饿着。”
三日后,浩浩荡荡的使团出了京城南门。苏婉清坐在马车里,透过窗纱望着夫君骑在白马上的背影。秋风卷起他的衣摆,玄色锦袍上的金线云纹在阳光下忽明忽暗,恍若随时会消失在漫天飞尘里。
行至黔州时,使团遭遇暴雨。众人在山神庙暂避,却见一个浑身湿透的老者抱着个啼哭的女娃闯进来。那女娃面色青紫,脖颈处赫然爬着条三寸长的蜈蚣。
“这是南诏的噬魂蜈蚣!”随行的通译脸色骤变,“被它咬中后,不出三日便会化作行尸!”
苏婉清不及多想,掏出银针便要施救。君无痕却突然拦住她,自己伸手捏住蜈蚣七寸:“夫人的医术,该用在更要紧处。”他指尖微动,蜈蚣竟瘫软落地,随即掏出一粒药丸喂进女娃口中。
“这是……”苏婉清望着夫君掌心的药粉,突然想起成婚那年,他曾说过自家祖宅在南疆,自幼与毒物打交道。此刻山神庙外雷鸣电闪,照得他侧脸轮廓如刀削,竟让她生出几分陌生感。
十日后,使团抵达红河渡口。南岸的南诏国境内,烽烟遮天蔽日。本该在此迎接的南诏官员不见踪影,唯有几个衣衫褴褛的百姓跪在渡口,举着沾满血污的《陈情表》:“青天大老爷,救救我们南诏子民吧!二皇子的军队把粮食都烧了,三殿下的人马又强征妇孺充军……”
君无痕展开《陈情表》,墨迹晕染处,竟是南诏老国王的绝笔:“中原皇帝陛下,犬子悖逆,祸乱家国。若有天家使臣至,望能代老夫清理门户……”
当夜,苏婉清在营帐中为夫君研墨。烛光摇曳间,君无痕铺开南诏舆图,用朱砂在红河九弯处重重画圈。突然,帐外传来急促脚步声,亲卫捧着个木匣闯进来:“大人,这是南岸流民送来的,说是三皇子的密信!”
木匣打开,里面赫然是半枚孔雀纹玉佩——正是三年前老国王赠给君无痕的信物。玉佩下压着血书:“君大人,二皇子勾结吐蕃,欲引狼入室。请速来苍梧山一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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