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室的灯光刺得人眼睛发痛。江景妤机械地缝合着患者的伤口,耳边监护仪的"滴滴"声与五年前那个电话里的忙音诡异地重叠在一起。
"江医生,3号床新收了个从非洲回来的病人,肺部感染伴多发陈旧性弹片伤。"护士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江景妤头也不抬:"请王主任处理。"
"病人指定要见您,说...说是您高中同学。"
持针器"当啷"掉在托盘里。江景妤缓缓抬头,眼前突然浮现Pierre发来的最后一张照片——章回站在医疗帐篷前,阳光下眯着眼,像只慵懒的猫。
消毒水的气味突然变得刺鼻。江景妤推开3号病房门时,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
病床上的人比照片里更瘦,苍白得像张纸,锁骨处狰狞的疤痕从病号服领口露出来。听到开门声,她转过头——
时间仿佛静止了。五年零四个月,1826个日夜,江景妤曾在无数梦境中排练重逢的场景,却在此刻失语。
"好久不见。"章回先开口,声音沙哑得不像她。
病床边的轮椅、床头柜上的止痛药、手背上密密麻麻的针眼...江景妤的视线扫过这些细节,最后定格在那双依然漆黑如墨的眼睛上。
"你...活着。"千言万语哽在喉头,化作最直白的陈述。
章回嘴角微微上扬:"差点没活成。"她指了指胸口,"子弹离心脏0.5厘米,Pierre说我能活下来是个医学奇迹。"
医学奇迹。江景妤突然想起高中时章回在生物课上流畅背诵心肌细胞特性的样子。那时的她们,一个意气风发,一个阴郁倔强,却都不知道命运会如何将她们缠绕。
"为什么不联系?"江景妤终于问出这个折磨她五年的问题。
章回垂下眼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左手腕上的旧疤痕——这个习惯性的小动作让江景妤心头一颤。
"前两年昏迷,后来..."她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
窗外雨声渐起,打在玻璃上发出细碎的声响。十七岁那年的雨声也是这样,江景妤想。
"出院后去哪?"她听见自己问。
章回摇摇头:"不知道。原来的房子卖了给我妈治病,现在..."
"住我家。"江景妤打断她,语气不容置疑,就像当年说"我陪你去图书馆"一样干脆。
章回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不..."
"我家有客房。"江景妤已经转身走向门口,"明天早上我来接你。"
走出病房,江景妤靠在墙上,双腿发软。章回还活着,这个事实像潮水般冲刷着她筑起五年的心墙。口袋里,那封被翻看过无数次的信微微发烫——"如果这封信成为最后的告别..."
第二天,章回沉默地坐在副驾驶,整个人缩在宽大的外套里,像只受惊的鸟。江景妤余光瞥见她紧握的双手,骨节发白。
"疼吗?"等红灯时,江景妤指了指她的胸口。
章回下意识按住伤处:"习惯了。"
江景妤的公寓不大但温馨,阳台上摆满绿植,客厅墙上挂着她们高中文艺汇演的合影。章回站在照片前,指尖轻轻触碰玻璃框。
"你还留着..."
"我什么都留着。"江景妤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铁盒,"你的笔记,你送我的钢笔,还有..."她顿了顿,"Pierre转交的信。"
章回的身体明显僵住了。江景妤走近一步,近到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药香——不再是廉价洗衣粉的味道,而是医院消毒水的气息。
"我差点以为..."江景妤的声音哽咽了,"永远没有机会告诉你,我也爱你。从十七岁起。"
章回的肩膀开始颤抖。江景妤小心翼翼地环住她,就像当年月光下的拥抱。这个拥抱跨越了生死,穿越了时光,终于在此刻圆满。
"欢迎回家,章回。"
钢琴送到家的那天,章回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仿佛看见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物。
"你哪来的钱?"她轻声问,手指悬在空中不敢触碰那架锃亮的三角钢琴。
江景妤从背后环住她的腰:"卖了爸爸送我的毕业礼物——那块劳力士。"她感受到章回瞬间绷紧的背部肌肉,"别紧张,这是投资。李教授说你需要音乐疗法。"
章回慢慢走向钢琴,像接近什么易碎品。当她的指尖终于落在琴键上时,江景妤看见一滴泪水砸在黑白的琴键上。
"五年没弹了..."章回的声音轻得像羽毛,"在非洲最想的就是钢琴。"
"我知道。"江景妤坐在她身边,"现在弹给我听?就像高中时那样。"
章回深吸一口气,手指在琴键上方悬停片刻,突然流畅地落下。《梦中的婚礼》的旋律流淌而出,比十七岁时更加深沉动人。江景妤惊讶地发现,那些曾经困扰章回的阴郁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历经沧桑后的宁静力量。
一曲终了,章回的手微微发抖:"生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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