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的白大褂下摆扫过病房门口的水渍,在走廊投下一道匆匆的影子。凌晨三点的县医院走廊空荡寂静,只有护士站亮着一盏昏黄的灯。她推开产科值班室的门,陈志远正对着墙上的全县地图出神,指尖的烟灰积了长长一截。
"又没救回来?"陈志远没回头,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飘来。
秦雪摘下听诊器扔在桌上,金属撞击声在夜里格外刺耳。"子宫破裂大出血,家属凑不齐八百块钱押金,耽误了两个小时。"她拧开保温杯,热水早已凉透,"孩子活了,产妇才二十二岁。"
窗外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嚎,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陈志远撩开窗帘,看见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跪在院子里,正用头疯狂撞击水泥地面,额头上已经渗出血迹。"是家属?"
"产妇的父亲。"秦雪的声音像绷紧的弦,"他们家去年刚给儿子娶媳妇欠了债,这次把耕牛卖了才凑出三百块。"
陈志远掐灭烟头,火星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弧线。他想起上周在希望小学落成典礼上,孩子们红扑扑的笑脸和崭新的校服。二十公里外,同样的生命却在以最原始的方式凋零。
清晨的董事会会议室弥漫着咖啡的苦涩。陈志远把连夜拟定的方案推到长桌中央,首页印着触目惊心的数据:全县孕产妇死亡率是城市的六倍,79%的死亡病例与医疗费用延误有关。楚明月设计的LOGO像一只托起生命的手,下方写着"远航医疗救助基金"。
"我提议每年拿出集团利润的1%。"陈志远敲了敲数据页最下方的红字,"首批覆盖五个贫困县。"
财务总监老周立刻皱眉:"去年净利润三亿八,1%就是三百八十万,股东分红要受影响。"
"那就从我的份额里扣。"陈志远转向秦雪,"你测算过没有,这笔钱能救多少人?"
秦雪的钢笔在纸上快速滑动:"按现行医疗价格,足够支付两千例危重产妇抢救,或者培训一百名乡村接生员。"她突然停下笔,"但最大的问题不是钱,是医疗资源分布——全县只有两台能做剖宫产的手术台。"
会议室玻璃门突然被推开,周雅带着满身寒气闯进来,相机包上还沾着晨露。"刚拍完县医院早上的场景。"她把相机往桌上一放,显示屏上是密密麻麻挤在走廊里的担架,"这些人在等八点开始的义诊,最近的凌晨三点就来了。"
照片角落里,一个裹着头巾的妇女正给怀里的孩子喂水,塑料瓶上印着农药字样。陈志远盯着那个模糊的侧影,想起知青点那年因痢疾去世的姑娘,临死前攥着他的手说"我想喝糖水"。
方案比预期更快落地。基金成立仪式选在县医院废弃的锅炉房改建的礼堂,秦雪带着医护团队连夜粉刷了墙面。当陈志远揭开"移动手术车"的红绸时,全场响起惊呼——三辆改装过的中型客车展开后竟是标准手术室,车顶的太阳能板在阳光下泛着蓝光。
"这是退役的野战医疗车,我们做了民用化改造。"张建军难得地多说了几句,"配备简易血库和麻醉设备,最远能到行政村一级。"
仪式结束后,陈志远被一个瘦小的身影拦住。穿褪色校服的女孩将皱巴巴的作业本塞到他手里,内页工整写着《我的理想》:"我想当医生,因为妈妈生妹妹时死了。医生说如果有手术车就能活。"落款是"清水乡中心小学五年级二班李小花"。
首场救援来得猝不及防。基金挂牌第三天,周雅在采访途中遭遇山体滑坡,现场伤员中有一名临产孕妇。秦雪通过电台指挥手术车奔赴现场,视频连线里她声音冷静得可怕:"胎心只有90,必须立即剖宫产。"
镜头剧烈晃动中,可以看到手术车在泥泞山路上颠簸。车尾的远航标志不断被泥水淹没又浮现,像某种倔强的生命隐喻。当新生儿啼哭通过电波传来时,监控室里爆发出欢呼,只有陈志远注意到秦雪转身时抹眼的动作。
"这不算在两千个名额里。"她后来轻声说,"但以后会有更多这样的意外。"
赵家的阻击在第二个月出现。卫生局突然下发文件,要求"非医疗机构不得开展诊疗活动",三辆手术车被迫停在仓库。更蹊跷的是,多家药企同时拒绝向基金合作诊所供货,连最普通的抗生素都断了档。
"赵建国的小舅子管药品招标。"周雅把调查报告拍在桌上,"他们控制的药厂正在申报GMP认证。"
秦雪连夜整理了十年来的医疗事故数据。天亮时分,她指着其中一行被反复涂改的记录:"看这里——去年县医院两起产妇死亡,用药记录和尸检报告对不上。"她的指甲在"赵氏医药"的供货单上划出深深的痕迹。
转机出现在一个暴雨夜。基金值班室接到求救电话:八十公里外的山村有孕妇难产,暴雨冲毁了道路。秦雪带着医疗队冒雨出发,随行的周雅用摄像机记录下整个过程——手电筒光照里,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在齐腰深的洪水中跋涉,药箱顶在头上防止进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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