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秋这天的晨露还未散去,红星集团大礼堂已经座无虚席。陈志远站在主席台上,望着台下三百多双期待的眼睛——张建军工装上的油渍还没洗净,苏晓梅的发梢别着新买的钢笔,就连食堂的王师傅都换上了压箱底的中山装。阳光透过彩绘玻璃,在股权认购书上投下斑斓的光斑。
"每股认购价一元。"陈志远的声音在麦克风里带着金属质感,"每人限购不超过年收入的20%。"
台下瞬间炸开了锅。老会计老李猛地站起来,算盘珠子哗啦啦直响:"这不成了资本主义吗?"他的质疑引来几个老工人的附和,有人甚至开始摸口袋里的红宝书。
"同志们静一静。"楚山河不知何时出现在侧门,老将军的将星在晨光中熠熠生辉,"军委刚下发《军工企业改制试点通知》,红星集团是首批试点。"他抖开文件,鲜红的公章像面旗帜,"这叫'军民共享发展成果'!"
张建军突然跳上椅子,军绿工装后背的"技术革新标兵"字样格外醒目:"我认购五百股!"工程师从裤兜掏出一沓皱巴巴的钞票,最大面额是五元,"这是攒着娶媳妇的..."
哄笑声中,苏晓梅悄悄递来账本。少女的指尖在某行数字上轻轻一点——老李的儿子刚考上大学,学费还差三百元。陈志远会意,当即宣布:"困难职工可以赊购,用未来分红抵扣。"
签约台前排起长龙时,意外发生了。赵明辉带着工商局的人闯进来,鳄鱼皮鞋踩得木质讲台咚咚响:"非法集资!"他摔出的文件上,某处公章墨迹未干,"没有金融许可证..."
"这是股权激励,不是集资。"陈志远从容翻开《公司法》实施细则,"第三十七条明确规定..."
辩论正酣,礼堂后门突然进来个意想不到的人——老李拄着拐杖,颤巍巍捧出个铁皮盒:"我...我认购一千股!"盒盖打开时全场寂静,里面整齐码着各种面值的纸币,最上面是张泛黄的存单:1978年存入县信用社,金额200元整。
"当年知青返城费。"老人浑浊的眼里闪着光,"存着就是等这天..."
这个插曲彻底点燃了认购热情。当天的《认购统计表》显示,全厂87%的职工参与持股,连门卫老张都买了二十股——用给孙子攒的压岁钱。
股权证的发放仪式选在中秋夜。楚明月设计的证书像艺术品——防伪水印是青龙山泉实景照片,边角纹路由"雏鹰计划"学生手绘,每张编号都对应着员工的工号。月光下,张建军对着股权证又哭又笑,油污的指印和鲜红的公章重叠在一起。
变故在霜降这天突然降临。赵明辉买通的《商报》突然发文,质疑红星集团"变相剥削工人"。配图中,老李在车间啃冷馒头的照片被恶意配上"血汗工厂"的标题,而角落里模糊的股权证被刻意打上马赛克。
"要反击吗?"周雅已经拟好澄清稿。
"不。"陈志远翻开财务报表,"用这个说话。"
季度分红日选在立冬。大礼堂里热气腾腾,苏晓梅念到名字的员工依次上台,从陈志远手里接过信封。当老李拆开信封发现三百元现金时,手抖得几乎拿不稳眼镜——这相当于他三个月工资。
"这只是开始。"陈志远指着墙上的规划图,"明年我们要建职工幼儿园,后年盖家属楼..."他的声音被雷鸣般的掌声淹没。台下,张建军正用股权证给徒弟们讲解复利计算,而老李偷偷抹着眼泪,把分红塞进了写有"孙子大学基金"的信封。
冬至这天,陈志远在新建的"股东之家"接待特殊访客。省国资委的考察团对着墙上的《员工持股章程》连连拍照,其中一条引起热烈讨论:"任何股东离职,所持股份必须按市价转让给其他员工"。
"这叫'劳动与资本结合'。"陈志远递上自印的《持股手册》,扉页印着张建军画的齿轮套着麦穗的图案,"工人既是劳动者,又是所有者。"
窗外飘起今冬第一场雪时,考察团长突然问:"听说你们拒绝了外资入股?"
"不是拒绝,是..."陈志远望向车间方向。透过纷飞的雪花,可见张建军正带着徒弟改装生产线,有个年轻人在雪地里追着被风吹跑的图纸——那是"雏鹰计划"第一批学员刘大柱。
"是选择。"他轻声说。
当晚的股东代表大会上,通过了震惊行业的《三不原则》:永不上市圈钱、永不引入外资控股、永不分拆优质资产。表决时,老李的举手姿势像个庄严的士兵,而张建军直接把扳手放在同意票箱里——被苏晓梅红着脸捡出来。
元旦清晨,陈志远在厂区巡视。公告栏贴着新年生产计划,旁边是手写的《股东建议书》,最上面那张字迹稚嫩:"建议食堂每周做一次辣酱拌面——股东刘大柱"。他掏出钢笔在后面批注:"同意,加个荷包蛋。"
而在三百公里外的省城,赵明辉正对着《红星集团员工持股白皮书》摔酒杯。镜子里,他昂贵的西装与墙上"优秀企业家"锦旗形成讽刺对比——那面锦旗的赞助商名单里,藏着三家外资投行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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