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在雕花窗棂间跳跃,将鎏金铜鹤香炉的影子投在青砖地上,明明灭灭。
靖康元年六月二十一,戌时宋帝赵翊斜倚在铺着明黄锦缎的软榻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案头一卷《武经总要》,目光却落在窗前立着的身影上。
慧妃耶律余衍今日着了件藕荷色的纱罗褙子,乌发松松挽了个堕马髻,几缕发丝垂在颈侧,随着她转身的动作轻轻晃动。
“陛下,”她的声音带着北地女子特有的清冽,却又裹着江南水韵的温柔,“耶律余睹部的信使昨日已到,连同草原上以耶律阿古为首的几位族老也有口信传来。”
她说话时,手指轻轻拂过窗台上一盆开得正盛的白茉莉,花瓣在她指尖微微颤动,“他们……有意归降。”
赵翊抬眼,烛火映得他眸色深沉,龙袍上的金线蟠龙在光影里似要腾跃而起。
他坐直了些,锦缎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哦?竟有此意?”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只伸手取过案上的茶盏,青瓷杯壁沁出微凉的水珠,他指尖抵着杯沿,缓缓转了两圈。
耶律余衍转过身,月光透过窗纸洒在她半边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却也让她眉间的忧虑显得分明:“是。
他们受够了金国的苛政,更怕被视作异己,迟早要被剿灭。
只是……”她顿了顿,睫毛垂下,遮住了眼底的复杂神色,“他们说,归降可以,但必须等待一个机会。
眼下金国势大,若轻举妄动,只怕金国立刻会派重兵踏平他们的部族,到时候不仅归降不成,连族人的性命都难保。”
她说话时,赵翊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脸上,见她微微蹙眉,便放下茶盏,抬手示意她走近些。
耶律余衍款步上前,站在软榻旁,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龙涎香混着墨香。
赵翊伸出手,轻轻握住她垂在身侧的手,她的指尖有些凉。
“他们要等机会?”赵翊的声音低沉了些,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那笑意里藏着运筹帷幄的笃定,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冽,“告诉他们,机会不久就会来。”
他说话时,指腹轻轻摩挲着耶律余衍的手背,那动作带着安抚的意味,“金国的上京,从来就不是铁桶一块。”
耶律余衍猛地抬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陛下的意思是……”
“那里有一枚棋子,”赵翊松开她的手,身体向后靠去,龙袍的下摆铺展在软榻上,像一片凝固的火焰,“一枚早就埋下的炸弹。
什么时候引爆,何时让它在上京炸开锅,”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窗外沉沉的夜色,仿佛能穿透千里,看到那座遥远的城池,“全看朕的命令。”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烛火在他眼中跳跃,映出帝王特有的威严与城府。
耶律余衍怔怔地看着他,一时忘了言语。
她知道赵翊胸有丘壑,更知道他为了覆灭金国做了无数准备,但从未想过,在上京那样的龙潭虎穴,竟真的埋着这样一枚“炸弹”。
她定了定神,指尖微微蜷起,随即又舒展开,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意:“是,陛下。臣妾这就回信给他们,让他们安心等待。”
她的声音恢复了平稳,带着一种久居深宫、早已习惯了帝王谋略的镇定。
赵翊看着她,眼中的锐利渐渐柔和下来,露出几分难得的温情。
他抬手,想拂去她鬓边的一缕碎发,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内侍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压低的禀报:“陛下,急报!东路军岳飞元帅八百里加急!”
赵翊的手顿在半空,眉头瞬间蹙起。
耶律余衍也微微一怔,下意识地退后半步,垂手侍立。
只见一名浑身带着风尘的信使几乎是踉跄着冲进殿内,膝盖一弯便跪倒在地,双手高举着一个用火漆封口的竹筒。
赵翊的脸色沉了下来,方才与耶律余衍商议时的从容瞬间被打破。
他知道,能让岳飞用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急报,必定是天大的事。
他甚至没等内侍上前,自己便从软榻上站起,快步走过去,一把夺过竹筒。
火漆被他指尖的力道碾得粉碎,抽出里面的信纸时,他的手指竟有些发颤。
展开信纸,岳飞那力透纸背的字迹映入眼帘,可越看下去,赵翊的脸色就越复杂。
起初是浓得化不开的怒意,眉头紧锁,牙关微咬,指节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信纸在他手中被攥得微微发皱。
耶律余衍站在一旁,大气也不敢出,只看到他眼底翻涌的情绪,像是暴风雨前的海面。
“王俊……”赵翊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好一个王俊!”
他想起王俊,那个曾经在军中立下不少战功,却也因贪功近利屡次犯错的将领。
尤其上次,因为他和董先的冒进,五万大宋儿郎惨死沙场,尸骨未寒!那是何等的罪责!赵翊至今想起战报上的数字,心口都像被针扎一样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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