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水裹着浓重腥气,灌满了小山的口鼻。他在翻腾的黑暗中疯狂蹬踹,石蛋灼热的蓝光在浑浊海水中撕开一道光路。脚踝被冰冷滑腻的东西擦过——那些绿鳞包裹的触须!他死命扑腾着钻出水面,模糊看见海岸岩壁如同巨大的墨团压在眼前。
肩膀蹭着尖锐的牡蛎壳撞上礁石,咸水带着铁锈味冲进齿缝。小山瘫在礁石浅湾里,海流裹挟着黏液和破碎的鳞片在腿间抽扯。船的方向只余下泡沫漩涡,正被深色洋流卷入海底。
寒意从湿透的骨头里渗出来,他牙关打颤着爬出水洼。翻遍衣服口袋,只剩一张硬挺的塑胶门禁卡——昨天清理垃圾时从一个锈蚀的铁皮盒里扒拉出来的。卡片印着模糊的厂标:“鸿发再生资源处理有限公司”。
身后的崖壁嶙峋陡峻,前方被破船体和废轮胎堆叠而成的简易栈桥拦住去路。天色将明未明,残月被墨云啃去大半。他手脚并用翻越生锈的铁网,掌心月牙疤被网上的铁刺刮破,沁出细血珠,一阵刺痛像通了弱电。
海腥被隔绝在身后,另一种污浊刺鼻的霉尘味扑面而来。废弃场区无边无际:大块扭曲如抽象雕塑的汽车残骸摞成山丘;电缆如巨蛇般盘绕绞缠;堆积如楼的塑料碎壳下渗出腥臭积液。角落里隐约亮着一丝昏灯。
小山浑身湿冷,饥寒和伤口的锐痛如同被无数小针戳刺。他将门禁卡揣进最贴身的口袋,像落水狗般拖着步子朝灯光处挪去。
声音先于视野抵达耳膜。
“当啷——哐!”
金属重物撞击的铁锈回声。不规律,间隔带着点烦躁的节奏。
绕过两座锈化的压缩锅炉小山,一座低矮的铁皮棚屋戳在污泞空地尽头。檐下吊着盏油污浸透的灯泡,光晕像沾了煤渣的金粉。棚屋里停着半挂锈迹斑斑的货车厢,厢尾门大开。一个粗壮身影背对着外面,正死命从车厢里拖扯某捆沉重的东西,发出刺耳摩擦。
小山在电缆堆的阴影里屏息。那粗壮身影猛地将东西砸在地上——是一台被拆解了大半的工业冰柜压缩机,铜管乱翘如同被开膛破肚的内脏。那人撩起衣摆抹了把额头的汗渍,露出紧绑在腰侧的工具包,包袋外露出一截粗大扳手的黑铁柄。
油黄灯光下,小山注意到那人踩踏过的地方:污水坑洼里沉浮着数点凝固暗红斑点,被泥污裹覆却依旧醒目。像是溅落很久又被水流搅糊的油漆,只是那暗红像凝透的猪血。
心头猛地一跳!他下意识侧身,脊背紧贴电缆堆后冰冷的金属构架。
“妈了个巴子!”粗汉突然回头朝棚屋里吼,“让你清点!点你娘个腿儿!”
棚屋深处探出个干巴脑袋,眼窝深陷,像个被揉皱的纸人。
“军哥...昨天捞的那批全在这,”纸人似的嗓子怯生生的,“压扁了,混着那堆废印刷板一起...”
“压你祖宗!让你分拣分拣!”被称作军哥的壮汉一脚踢歪旁边敞着口的油桶,“昨天最后那箱子东西呢?啊?那箱子呢!”
纸脸缩了缩脖子。“真...真没见箱子...”
军哥猛地转身,小山死死钉在阴影里。壮汉大步流星闯进棚屋深处那堆废品山里摸索翻找,小山屏息观察——刚才那压缩机油壳砸落的泥水坑位置,暗红色斑点呈片状喷射状!
一股寒气顺着脊背爬上来。
时机!小山视线飞快扫过。车厢大开,里面塞满各种压扁的塑料壳和电器外壳,最表面有半撕掉的标签。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目光锁定棚屋内侧一个倒扣着的空汽油桶,桶底沾着黏腻油泥,桶后露出一小截深蓝色硬角——像是箱角。
“操!”里面传来军哥的怒吼,随即沉重的翻砸动静。小山动了!
他弓身如离弦之箭穿过空地污泞,鞋底几乎无声陷进黑泥里。扑到桶后一把拽出那截蓝色——是旅行箱拖行杆断裂的一节把手!箱子被几块建筑碎料埋着。塑料壳角沾着大片泥污深斑,像反复沾染的酱汁。
小山心脏狂跳,五指抠进箱缝狠命掀盖!廉价塑料扣带崩开——哗啦一声!
一捆捆暗红的纸币!
小山呼吸骤停。成捆钞票像被强压塞进这小小的箱子,大部分边缘都被油污沾染发黑发亮,有的则干脆黏成一坨,隐约带着一股浓烈铁锈味。最上面几捆边缘黏连着微小的灰白物,像剥落的泥块。
没时间清点,箱角还挂着块撕裂的帆布边,似曾相识。他猛地记起——污水巷枪战那夜,追杀者腰间的装备包就是这种料子!
脚步声咚咚地往门口挪动。
小山猛地合上箱盖,连拖带拽扛起这堆腥臭财宝。眼角瞥见棚屋门口人影晃动,几乎是想也不想,他拽着箱子纵身滚进旁边堆积的轮胎山缝隙里!
军哥的大皮靴踩过刚才小山蹲伏的位置,浑浊灯光下,他弯下腰,似乎盯了一眼油桶前的那摊新鲜泥印子,小山甚至能听到他鼻腔里浓重的呼气声。
箱子在小山怀里死沉,腥腻污味顺着箱缝钻入鼻腔。他蜷在轮胎山深处冰冷的空穴内,听着军哥暴躁的脚步绕着车尾箱又打转了两圈,这才骂咧咧地钻回棚屋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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