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军,南京来了特派员。"柳临峰的声音隔着雕花木门传来,打断了房内凝滞的空气。
曾国宇扣着白芷腰身的手骤然收紧,又猛地松开。白芷踉跄后退半步,后腰撞上红木桌角,疼得眼角沁出泪花,却硬生生咽下了那声痛呼。
"到哪了?"曾国宇整了整军装袖口,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波动。
"进城了,车队已经过钟鼓楼。"柳临峰的影子投在门上,微微晃动。
曾国宇的眉心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转向白芷,少女正低头撞疼的后腰,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神色。
"安排宴席,按甲等规格。"他整了整衣衫准备出门。
"四哥..."她抓住曾国宇的袖口,指尖发白,"我也想去。"
曾国宇眯起眼打量她。少女的瞳孔在晨光中呈现出琥珀色的透明感。
"随你。"他最终松口,伸手擦掉她嘴角一点米汤,"换那件藕荷色旗袍。"
宴厅里的西洋座钟敲响十二下时,特派员的皮靴声从回廊传来。白芷安静地坐在末席,看着曾国宇起身相迎。两个男人握手时腕表相撞,发出清脆的金属声响。
"曾督军剿共有功,南京方面甚是欣慰啊!"特派员第三次举起酒杯,镜片后的眼睛泛着血丝。他胸前别的徽章在吊灯下闪着冷光。
"分内之事。"曾国宇的酒杯轻轻一碰即离,白芷注意到他杯中的酒几乎没动,而特派员面前的茅台酒瓶已经空了小半。
水晶吊灯的光晕里,白芷数着特派员手背上暴起的青筋。当数到第十七下时,那个带着江浙口音的声音突然压低:
"听说黔州赤匪最近活动频繁,还搞了什么...农民夜校?"
白芷的筷子尖在清蒸鲥鱼上顿了顿。鱼肉雪白的纹理间,渗出一点猩红的辣椒油。
"确有耳闻。"曾国宇夹起鱼鳃后最嫩的那块月牙肉,稳稳放进白芷碟中,"不过都是些不识字的佃农聚众闹事,已经派人镇压了。"
特派员用筷子尖拨弄着鱼肉,突然抬头:"是吗?可我们接到情报,说有个叫邓清波的共党头目最近在黔东一带活动..."他摘下眼镜擦拭,目光却直刺向曾国宇,"督军可认识此人?"
白芷的茶杯突然倾斜,碧绿的茶汤泼在旗袍上,洇开一片暗色。
"邓清波?"曾国宇轻笑出声,顺手将自己的餐巾盖在她裙上那片茶渍上,"名字有点耳熟...是不是去年在铜仁煽动矿工暴动那个?"
白芷站起来,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声响:"我...我去换件衣服。"
"坐下。"曾国宇头也不抬,左手却精准扣住她的手腕。他虎口处的老茧磨得她生疼,"特派员面前,别这么娇气。"
宴席散时已是月上柳梢。白芷回到厢房,指尖发颤地解开盘扣。丝绸旗袍滑落的瞬间,房门突然被撞开。
曾国宇带着一身酒气跌进来,军装领口大敞,露出锁骨处一道狰狞的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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