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
她的母族!那个早已被她深埋心底、刻意遗忘的、充满血泪与屈辱的源头!
记忆如同挣脱囚笼的凶兽,带着血腥味咆哮而至!
她仿佛又看到了那场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圣旨如雷霆般降临沈府,抄家的铁蹄踏碎了府邸的宁静。父亲沈明远,那个素来清正、时任正五品工部郎中的男人,被如狼似虎的官差拖拽着,冠冕落地,官袍被撕扯,口中高呼着“冤枉”,却被无情地堵上嘴,枷锁加身!母亲和年幼的弟妹哭喊声撕心裂肺,被粗鲁地推搡着押上囚车。昔日门庭若市的府邸,瞬间沦为修罗场,值钱之物被洗劫一空,仆役四散奔逃,只留下满地狼藉和冲天而起的哭嚎。罪名是——河道贪墨,致使河工怨沸,几酿民变!
男丁流放三千里,永世不得归!女眷没官,充入掖庭为奴!
她,沈清漪,沈家嫡长女,便是在那场滔天祸事中,从官家小姐跌落尘埃,成了这深宫中最卑微的婢女!若非她生就一副好皮囊,但为了低调,一直丑化自己!她入宫为婢,忍辱负重,步步为营,扶持苏贵妃,最终攀上权力高峰……却惨死下场。直至重生归来,燃起复仇烈焰,支撑她走过这一切炼狱的,除了前世的血仇,何尝没有对沈家那桩“冤案”的执念?只是重生后,复仇之路险象环生,她将这份对母族的痛楚与疑窦深深压在了心底最深处,不敢轻易触碰!她需要力量,需要站稳脚跟,才能去翻动那可能更加危险的陈年旧账!
如今,废后陈婉容这癫狂的、指向性极其明确的半句呓语,如同最锋利的匕首,狠狠刺穿了这层自欺欺人的封印!
皇后的嫡子……那个三岁夭折、被定为“风寒急症”的小皇子……
沈家的灭门惨祸……
“根本不是意外”!
“报应”!
“是你们沈家”!
难道……难道当年那桩看似天衣无缝的“河道贪墨”案,竟是源于皇后嫡子夭折这桩宫廷秘辛?!是有人将皇子的死,栽赃嫁祸给了沈家?!还是……沈家卷入了皇子夭折背后的阴谋漩涡?!
一股巨大的、混杂着震惊、愤怒、恐惧与彻骨寒意的洪流,瞬间冲垮了沈清漪所有的理智防线!她仿佛置身于冰窟之中,从指尖到心脏,都冷得发颤!废后那疯狂怨毒的眼神,父亲被拖走时绝望的呼喊,母亲和弟妹在囚车中惊恐无助的脸……无数破碎的画面在她脑海中疯狂闪现、交织!
她猛地低头,看向身侧襁褓中因惊吓而委屈啼哭的儿子。婴儿那纯真无邪的泪水,此刻却像滚烫的烙铁,灼烧着她的心!如果……如果废后所言非虚,如果沈家真的与皇子夭折有关……那她沈清漪,这个沈家女,如今却诞下了皇帝唯一的皇子!这简直是天大的讽刺!是悬在她和儿子头顶、随时可能斩落的铡刀!一旦被有心人利用,旧案重提,她和刚刚降生的麟儿,连同茯苓、玉桃、小安子这些心腹,都将万劫不复!她苦心经营得来的一切,都将化为泡影!
巨大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让她几乎窒息!
“娘娘!娘娘您怎么了?!”玉桃终于从最初的惊骇中回过神,看到沈清漪脸色惨白如纸,眼神空洞失焦,身体微微摇晃,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吓得魂飞魄散,扑上来扶住她。
玉桃的触碰和惊呼,如同惊醒了陷入噩梦的沈清漪。她猛地一个激灵,涣散的眼神瞬间重新聚焦,爆射出骇人的锐利寒芒!那寒芒深处,是滔天的怒火,是刻骨的恨意,更是破釜沉舟的决绝!
不能乱!绝不能乱!
越是惊涛骇浪,越要冷静!
沈清漪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翻涌欲呕的血腥气,将那只掐出血痕的手缓缓收回,藏于宽大的袖袍之下。她挺直了脊背,脸上所有的惊惶、脆弱、恐惧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剩下一种磐石般的冰冷与沉静。她甚至伸出手,极其轻柔地拍了拍啼哭的儿子,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人心的力量:“麟儿乖,不怕,娘在。”
小皇子似乎感受到了母亲身上那股沉静下来的力量,哭声渐渐变成了委屈的抽噎。
沈清漪的目光,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缓缓扫过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小安子,以及满脸惊惧担忧的玉桃。
“小安子,”她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压和一丝金属般的冰冷,“抬起头来,看着本宫。”
小安子浑身一颤,惊恐地抬起头,对上沈清漪那双深不见底、仿佛能洞穿灵魂的眼眸。
“今日冷宫所见所闻,”沈清漪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如同刻印般传入小安子的耳中,“无论你听到什么,看到什么,哪怕是一个字、一个眼神,都给本宫烂在肚子里!绝不许向任何人提及!包括玉桃!包括赵德海!若让本宫知晓有半点风声从你这里泄露出去……”她的声音陡然转厉,带着森然的杀意,“你,还有你在宫外仅剩的那个瘸腿弟弟,本宫保证,会死得无声无息,连渣都不剩!听明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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