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姨娘突然啜泣:“公主这是要见死不救啊!”
“姨娘慎言。”卫云姝指尖掠过冬安剑穗,“本宫今日救南唐皇子,是奉父皇口谕。”她忽然逼近司徒长恭,“倒是世子该想想,私会西戎商队的事若传到御前。”
司徒长恭踉跄后退,撞翻了青铜烛台。火苗舔舐着满地宣纸,露出“盐引”二字残片。齐国公突然暴喝:“都滚出去!”
卫云姝转身时,秋平故意踩灭最后一簇火苗。冬安收剑入鞘的铮鸣声中,司徒长恭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你究竟......从何时开始算计?”
廊下风灯忽明忽暗,卫云姝侧脸映着跳跃的光影:“世子可还记得大婚那日合卺酒?”她抚过鬓边累丝凤簪,“你嫌苦,我替你喝了整壶。”
司徒长恭如遭雷击。
夜风卷着血腥味掠过行宫檐角。卫云姝转身面对齐国公,金步摇在灯笼下晃出细碎光晕:“国公爷方才说要代本宫管教丫鬟?”
“老夫管教不得?”齐国公紫棠色脸膛涨得发黑。
“堂堂国公掺和儿子房里事,传出去怕是御史台又要参您治家不严。”卫云姝指尖掠过袖口金线牡丹,“国公爷与其操心我院里人,不如多去照看照看您的外室?”
齐国公浑身肥肉一颤,手中茶盏摔得粉碎:“放肆!”他养外室之事瞒得滴水不漏,这贱妇如何知晓?
“父亲养外室是风雅,本宫救南唐皇子倒成不知廉耻?”卫云姝突然逼近,惊得齐国公倒退两步,“您说这道理,够不够写进明日早朝奏本里?”
厢房内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晏茉扶着门框踉跄而出,月白裙摆染着刺目猩红:“世子...救救孩儿…”她五指在门框抓出血痕,身下蜿蜒的血迹在青砖上汇成小泊。
卫云姝驻足扫过那片血色。前世晏茉这胎该在五个月时滑落,如今竟多撑了月余。她抚上腕间佛珠,冰凉的檀木串硌得掌心发疼——看来有些命数,终究是改不得。
“云姝!”司徒长恭抓住她披帛,“你既能救南唐皇子,肯定也能救茉儿…”话音未落,织金披帛“刺啦“断裂。卫云姝望着飘落的半幅绸缎轻笑:“世子若早半刻去请太医,何至于此?”
齐国公踹翻花几吼道:“这可是司徒家头一个孙辈!”
“那便请国公爷亲自接生。”卫云姝踩过满地狼藉,“本宫倒要看看,您这双手是握惯刀枪的,能不能捧住早产婴孩。”
厢房门“砰”地阖上,将哭喊咒骂尽数隔绝。冬安抖开锦被铺床,忽听得外头太医惊呼:“胎心停了!”铜盆坠地的脆响里,秋平凑近窗缝嗤笑:“活该。”
三更梆子响时,太医拎着药箱叩门:“微臣已用参汤吊住姨娘元气,只是…”他瞥见卫云姝正在焚香净手,烛光里那截皓腕白得晃眼,“胎儿终究是保不住了。”
卫云姝拨弄香灰的手顿了顿。前世晏茉小产后栽赃她下毒,害得冬安被活活杖毙。她将香炉推给太医:“劳烦大人把这个带出去。”
太医不解其意,却见秋平突然扑到窗边:“走水了!”浓烟从晏茉厢房窜出,隐约可见司徒长恭抱着人往外冲。
卫云姝倚着门框看戏,忽见晏茉垂落的手腕闪过银光——那分明是她妆奁里失踪的缠丝镯。
“公主快看!”冬安从灰烬中扒出个锡盒,盒内残渣泛着诡异青紫。卫云姝蘸了点碾开,苦杏仁味刺得鼻腔发酸:“原来是乌香丸。”
前世晏茉正是用此物嫁祸于她。卫云姝将锡盒抛给太医:“劳驾验验,这可是保胎的良药?”
火光映得司徒长恭满脸烟灰。他望着从容立在廊下的卫云姝,忽然想起大婚那日,喜帕下也是这般波澜不惊的眉眼。
当时只觉无趣,如今却品出几分峭拔寒意。
……
寅时三刻,行宫角门已停满车驾。
卫云姝扶着暖炉踏出别院时,正撞见司徒长恭半搂着晏茉上马车。晨雾里晏茉苍白的脸突然泛起红晕,作势要挣开:“公主在此。”
“你身子要紧。”司徒长恭将人箍得更紧,狐裘大氅裹住两人。抬眼撞见卫云姝淡漠的目光,他喉结动了动:“云姝...…”
“世子好生体贴。”卫云姝截住话头,金丝护甲划过车辕,“这般鹣鲽情深,本宫瞧着甚悦。”说罢径自登上朱轮车,惊得车帘金铃乱颤。
秋平瞪着那对依偎的身影,咬牙道:“公主何不当众告诉她流产的真相?”
“脏手的事,自有旁人做。”卫云姝倚着缠枝引枕,看晨光穿透琉璃窗。车外忽传来骚动,原是南唐使团的金顶马车擦身而过,帘隙间闪过赢朔苍白的侧脸。
回京车马刚至国公府,便有绯袍内侍候在角门。
卫云姝瞥见他怀中露出《千金方》书角,示意秋平:“把东厢第三格的书匣取来。”
司徒长恭扶着晏茉经过时,正见秋平捧着书匣出来。他瞳孔微缩——那书匣分明是当年他赠的及笄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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