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哥？江哥！！”周遇安焦急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他用力晃着我的肩膀，“你没事吧？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沈听语说什么了？叶瑶多少分？”
我茫然地转过头，看着周遇安那张写满担忧的脸，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视线有些模糊，汗水混合着某种滚烫的液体，不受控制地从眼角滑落。
“操！真他妈589？！这么高？！”周遇安从我失魂落魄的反应里猜到了，倒吸一口凉气，随即更加用力地拍着我的背，“江哥！别这样！分数高怎么了？咱535也不差啊！一本稳了！咱不跟她比！咱跟自己比！你忘了你三模才多少？504！你他妈涨了三十多分啊！多牛逼！”
他的安慰像隔靴搔痒，根本触及不到那溃烂的伤口。向然也凑了过来，虽然不知道具体分数差，但看我这样子也明白了大概，跟着周遇安一起干巴巴地劝：“就是啊江哥！好大学多了去了！咱不稀罕西南！天涯何处无芳草！”
他们的声音嗡嗡作响，像是隔着一层水。我像个断了线的木偶，任由他们架着，机械地跟着他们走。周遇安看我状态实在不对，当机立断，拉着我就往学校附近那条烟火缭绕的美食街钻。
“走走走！化悲愤为食欲！想吃啥？哥请！烤串！炒饭！冰粉！管够！”周遇安豪气干云，试图用食物的香气和喧嚣的人声驱散我心头的阴霾。
然而，坐在油腻腻的小马扎上，看着眼前滋滋冒油的烤肉串，闻着空气中各种香料混合的浓烈气味，我的思绪却像脱缰的野马，完全不受控制地奔向了那个拥有589分的名字。
她拿到成绩单时是什么表情？是平静地接受？还是带着一丝如愿以偿的欣喜？她填报志愿了吗？是毫不犹豫地填了西南大学吗？顾清屿呢？他考了多少？他们……会一起去重庆吗？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根针，细细密密地扎在心尖上。周遇安递过来的烤串，味同嚼蜡。向然咋咋呼呼的笑话，像背景噪音。美食街的喧嚣热闹，与我内心的冰封死寂，形成了两个割裂的世界。
周遇安看着我这副魂不守舍、眼神空洞的样子，眉头拧成了疙瘩。他掏出手机，走到一边，压低声音拨了个电话。
没过多久，我的手机也响了。屏幕上跳动着那个让我心头微暖的名字——疏铜姐。
“喂……疏铜姐？”我的声音干涩沙哑，带着浓浓的鼻音。
“江临，”疏铜姐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温和、沉静，带着一种奇异的抚慰力量，像夏日里一股清冽的泉水，“听周遇安说，你心情不太好？因为……分数？”
她的直白让我一时语塞，只能低低地“嗯”了一声。
“535，这个分数，老师很为你骄傲。”疏铜姐的语气没有丝毫作伪，是真诚的肯定，“我记得很清楚，三模的时候，你还在500分左右挣扎，整个人像绷紧的弦，状态差极了。短短一个多月，能提升到这个程度，真的很不容易。你付出的努力，老师都看在眼里。这不是一句空话。”
她的肯定像一根小小的火柴，在冰冷的黑暗里划亮了一瞬微光。
“至于叶瑶的分数……”疏铜姐顿了顿，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洞悉一切的智慧，“589，确实很高。但这只能说明，在高考这场特定的‘反应’中，她找到了最适合自己的‘催化剂’和‘反应条件’，发挥出了她的水平。这并不代表你不够好，更不代表你付出的努力没有价值。”
“江临，化学里讲‘反应速率’和‘平衡’，讲‘限度’。人生也是一样。有些反应，条件不具备，就是无法发生，或者无法进行到底。强行改变条件，只会得到不想要的副产物，甚至引发爆炸。你和叶瑶……老师无意评判对错，但从高三下学期开始，你们之间的‘反应条件’，就已经失衡了。那些猜疑、疏离、痛苦的内耗，都在消耗着你们各自‘反应’所需的能量。”
她的比喻精准而残酷，像在分析一个实验现象，却直指核心。
“高考分数，只是这场漫长‘反应’的一个阶段性产物。它冰冷，但真实。它告诉你，在目前这个阶段，在这个特定的‘体系’里，你们走向了不同的‘平衡点’。这不是失败，而是自然选择的结果。执着于一个已经终止的反应，或者强行去改变已经形成的产物形态，都是不理智的，也是徒劳的。”
“老师知道你心里难受。但你要明白，你的价值，从来就不应该系在另一个人的分数或者选择上。535分，是你凭自己本事挣来的，是你这段艰难旅程的勋章。它为你打开了新的可能，新的‘反应体系’。那里有新的知识，新的朋友，新的风景，也许……还会有新的、更合适的‘反应’发生。”
疏铜姐的声音柔和下来，带着长辈般的温暖和期许：“放下那个已经结束的‘反应’吧，江临。把目光从过去的‘反应釜’里收回来。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很多精彩的‘实验’等着你去尝试。老师相信，以你的韧性和潜力，在新的‘实验室’里，你一定能合成出属于你自己的、更耀眼的‘产物’。别让一个已经归档的‘实验记录’，挡住了你看向未来的视线。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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