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液室的灯光惨白，空气里消毒水的气味浓得化不开。
后半夜，人渐渐散去，只剩下零星几个病人和家属，寂静中偶尔传来几声咳嗽或仪器运作的低鸣。
萌萌安静地睡在沐清雪怀里，小小的身体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烧得通红的小脸蛋褪去了些颜色，但依旧苍白。
沐清雪靠坐在冰凉的塑料椅上，头一点一点地往下沉，眼皮重得像灌了铅。
她强撑着，却终究抵不过连夜奔波和担惊受怕带来的疲惫，不知不觉歪着头睡了过去。
林凡一直没睡，守在一旁。
看着沐清雪沉睡的侧脸，眼下的青影，还有那双因为一路狂奔而布满灰尘和细小划痕的赤脚，心疼得无以复加。
他脱下自己的外套，动作轻柔地盖在她身上，生怕惊醒她。
外套带着他身上的温度，将她瘦削的肩膀包裹住。
他静静地看着她，灯光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影，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睡梦中似乎也蹙着眉头。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病房。
“唔……”病床上传来一声细微的呢喃。
沐清雪和林凡同时惊醒，齐刷刷看向萌萌。
小家伙睁开了眼睛，黑葡萄似的大眼睛虽然还有些迷蒙，却不再是昨晚那种难受的混沌。
她好奇地转动着眼珠，看看林凡，又看看趴在床边，身上还盖着男士外套的沐清雪。
烧，似乎真的退了。
“萌萌醒了！”沐清雪惊喜地低呼，伸手摸了摸萌萌的额头，温温的，不再滚烫。
林凡也凑上前，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欣喜和如释重负。
“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萌萌眨巴眨巴眼，虽然小脸还有些苍白，精神却好了不少。
她看着沐清雪，小嘴微微瘪了瘪，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妈妈……”
这一声“妈妈”，清晰而自然，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沐清雪心中最柔软的角落。
她的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所有的担忧、疲惫、委屈，在这一刻都化作了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暖流。
她俯身，轻轻抱住萌萌小小的身体，声音哽咽：“嗯，妈妈在，萌萌不怕。”
林凡看着这幅景象，眼眶也有些发热。
他站起身，声音带着一夜未眠的沙哑，却透着轻松：“我去买点早餐，你们娘俩……你们先聊着。”
他顿了一下，目光在沐清雪和萌萌之间流转，转身走了出去。
病房里只剩下沐清雪和萌萌。
沐清雪小心翼翼地扶着萌萌坐起来，拿起床头柜上的水杯，试了试水温，一点点喂给她喝。
萌萌乖乖地张开小嘴，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沐清雪，眼神里充满了依赖。
阳光越来越明亮，病房里也渐渐暖和起来。
林凡很快回来了，手里提着热气腾腾的早餐，豆浆、包子、小米粥，还有……一双崭新的粉色兔子拖鞋。
他将早餐放在床头柜上，然后把拖鞋放到沐清雪脚边。
“看你昨晚……”他没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沐清雪看着脚边那双可爱的拖鞋，愣了一下，随即一股热流涌上脸颊。
她低头，避开林凡的视线，小声说了句：“谢谢。”
林凡看着沐清雪低着头，耳根泛红的样子，看着她细心地用小勺给萌萌喂粥，晨光勾勒出她温柔的侧影，疲惫却难掩动人。
昨夜她不顾一切奔来的身影，此刻她耐心照顾萌萌的样子，在他脑海里交织。
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他胸腔里激荡，混杂着感激、心疼、依赖，还有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悄然滋生的情愫。
他看着她，喉结滚动了一下，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低沉而温柔：
“辛苦了，媳妇儿。”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沐清雪喂粥的动作猛地一僵，勺子悬在半空。
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撞进林凡深邃的眼眸里。
那眼神里有疲惫，有关切，还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炙热。
“媳……媳妇儿？”她结巴了一下，脸颊瞬间爆红，像被火烧着了一样，心脏猛然跳动，咚咚咚地敲打着耳膜。
她慌乱地移开视线，只觉得浑身都不自在起来，连指尖都在微微发烫。
她没有回应，也无法回应，但心底深处，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漾开一圈甜丝丝的涟漪。
林凡说完也愣了一下，随即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他耳根也有些发红，但迎着沐清雪惊慌失措的目光，他却没有丝毫退缩的意思，眼神反而更加坚定了几分，似乎并不后悔这句脱口而出的话。
病房里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带着尴尬，暧昧，还有一种无法言说的温馨。
萌萌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歪着小脑袋，似乎不太明白大人们之间这奇怪的安静。
就在这时——
“嗡嗡……嗡嗡……”
一阵急促的手机震动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是沐清雪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
屏幕亮着，来电显示的名字让沐清雪脸上的红晕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苍白。
——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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