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内的空间远比想象中开阔,星子如碎银般悬浮在暗青色穹顶下,空气里浮动着雪松香,清冽中带着几分陈腐的岁月感。
慕星黎的九尾狐尾在身后轻轻摆动,尾尖扫过地面时,竟激起几点幽蓝火星——那是岁月沉淀的神纹被惊动了。
中央位置突然泛起青铜的冷光。
一面半人高的古镜从星子中浮现,镜面蒙着薄霜般的雾气,待雾气散去,映出的影像让慕星黎的呼吸陡然一滞。
镜中女子闭目沉睡,面容与她分毫不差,只是眉梢少了那抹红痣,眼尾却多了道极浅的疤痕。
更让她心口发紧的是,镜外的虚空里正回荡着一道低柔的女声,像春风揉碎了月光,裹着前世记忆里最温暖的片段:"阿黎,过来吃桂花糕,要凉了。"
"是...养母。"慕星黎的指尖无意识攥紧腰间的狐尾,前世被烈火焚身时,最后听见的就是这道声音。
那时她跪在火海里,养母抱着装满符咒的木盒往外跑,裙角沾着她的血,却连头都没回。
此刻这声音却温柔得像从未伤过她,她喉间发哽,"她不是早死了吗?"
黎玄澈的玄色广袖无风自动,他盯着镜面边缘流转的暗金纹路,眸底浮起冰碴般的冷意:"这是宿命镜,专映神族因果。"他伸手拦住欲上前的慕星黎,指节抵在她心口,"镜中所见非真非假,是你执念所化的试炼。"
可慕星黎的九尾印记烫得几乎要穿透皮肤,她望着镜中与自己相似的女子,突然想起前世濒死时,养母在她耳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对不起,我们也是为了活下去。"那句话被火焰吞没,她以为是幻听,此刻却在镜外的余音里清晰得可怕。
"我要确认。"她按住黎玄澈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透过他的衣袖渗进去,"如果这是执念,我要亲手斩断。"
指尖触到镜面的瞬间,凉意顺着血脉窜遍全身。
慕星黎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站在一片焦黑的废墟里。
火舌还在舔舐残垣,灰烬像黑蝶般打着旋儿落下。
年幼的自己正跪在火场中央,怀里抱着半块烧焦的玉牌——那是养母送她的生辰礼。
不远处,穿着素色裙衫的女子正背对着她,发间的银簪在火光里泛着冷光。
"娘!"小慕星黎的哭腔穿透时空,"娘别走!"
女子的肩膀剧烈颤抖,她缓缓转身,面容与慕星黎记忆中的养母重叠,只是眼角多了道和镜中女子相同的疤痕。
她的手里攥着张泛黄的帛书,上面画着九尾神狐的图腾,"阿黎,不是娘不要你..."她的声音带着血沫的腥甜,"你体内有诅咒,我们...我们只是想把它剥离。"
"诅咒?"慕星黎的意识在虚空中漂浮,她望着年幼的自己,心脏像被攥进冰锥。
前世她以为是养母贪慕凌霄仙尊的赏赐才背叛,此刻却听见截然不同的答案,"什么诅咒?"
"神族血脉本是福缘,可当年九尾神尊陨落时,将全族气运封进了最后一只幼狐的灵识里。"养母的眼泪混着灰烬落在帛书上,"你出生时,额间的九尾印记亮得像要烧穿皮肤,他们说你是...是容器,要献祭给邪修唤醒神尊残魂。"她突然抓住小慕星黎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孩子的皮肉,"我们不敢说,不敢反抗,只能听他们的话,用禁术剥离你的血脉..."
"所以你们就把我推进火刑架?"慕星黎的意识里翻涌着前世的痛——火舌舔过皮肤时的灼烧,血脉被强行抽离时的撕裂,还有养母跪在刑台下,手里攥着她被剥离的半块灵玉。
"那是唯一的办法!"养母突然尖叫,面容扭曲得像换了个人,"只有让你在最痛苦时死去,血脉才会彻底封印!
可你没死成,你带着仇恨重生了,现在他们又要来了..."
"够了!"慕星黎的意识突然刺痛,她看见黎玄澈的身影破入镜中世界,玄色狐尾在身后展开,每根狐毛都燃着赤金神火。
他伸手按住她的后颈,掌心的温度像烙铁般烫进她识海,"阿黎,看着我。"
她抬头,撞进他深不见底的墨色眼底。
那里有她重生后第一次见面时的淡漠,有她被同门羞辱时的冷厉,有她在药庐晕倒时的焦急,还有此刻,像要把她神魂都护进骨血里的坚定。
"过去的痛是真的,恨也是真的。"黎玄澈的拇指抹过她眼角的泪,神火顺着他的指尖蔓延,将周围翻涌的幻象灼成碎片,"但你现在要做的,不是困在过去的答案里。"
镜中世界开始崩塌,养母的身影化作飞灰,火场的焦味被星子的清冷却取代。
慕星黎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她识海里抽离,像是压了千年的磐石终于松动。
她深吸口气,声音里多了几分前世没有的清冽:"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黎玄澈的狐尾收敛回身后,却仍将她护在臂弯里。
"明白有些答案,要自己去寻。"慕星黎转头看向他,嘴角扬起极淡的笑,"而不是困在别人的解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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